泰国普吉岛。 2016 年 2 月 11 日

在《搜狐，搜狗，和怀了孩子的王小川》这篇文章中，我说搜索引擎仍然是非常赚钱的业务，也仍然有极高的用户使用量，但它不再性感，不再是代表未来的业务：

从搜狗的营收看，搜索相关广告的同比增长率，已经从 2015 年的50.8%，降至 2017 年上半年的10.2%。即使将搜索引擎看作是支持未来业务的提款机，这台机器也吐不出更多的现金了，更不要说拿来支持投资者的预期了。

王小川立刻表示了不同看法，他说最近三个季度搜狗的营收增速放缓是有原因的。去年三季度开始政府加强了广告监管，收入相对高增长有一个断崖式下降。所以今年一季度和二季度的营收增速，是和去年跳崖前对比的，就很低。现在三季度开始相对去年三季度，增速就回来了。

据搜狐第三季度财报披露，搜狗的营收重回50%以上的高速增长轨道。这似乎证明了王小川的看法，即搜狗营收增长放缓是外部因素导致的阶段性现象，至少对搜狗来说，搜索引擎仍然是一个有着很大成长空间的关键业务。

对于年营收刚到 10 亿美元级别的搜狗来说，搜索引擎可能确实仍然存在巨大的空间。但跳出这个井口，往更开阔的地方看，百度的年营收为 100 亿美元级别，Google的年营收为 1000 亿美元级别，而且Google以如此巨大的体量，仍保持着20%以上的季度增长。若论对搜索引擎的倚重，百度和Google远甚于搜狗，百度“All in AI”，Google“AI first”，搜索巨头纷纷布重兵于人工智能，其实表明了它们怎么看未来。

说搜索引擎不代表未来，不是说它要被用户抛弃，也不是说它的商业价值已被穷尽。搜索引擎经过 20 年的发展，早就成了我们手边必备的、须臾不可缺少的信息工具，就像我们早已习惯了电灯、冰箱、洗衣机一样。它们对我们仍然非常重要，但这些工具不再具有改变游戏规则的能力，不再具有带动大量相关行业共同快速成长的能力，不再具有书写传奇的能力。它们太成熟了，成熟到没有失望，也没有惊喜。

十几年前我曾经说过，我们与人类任何已有的文明仅仅一次Google之遥。相比黄金时代的搜索引擎，今天的人们花费更多的时间，在和好友的微信聊天中寻找答案，在朋友圈一次次的刷新中寻找答案，在微博的热点中寻找答案，在知乎获得高票的回答中寻找答案，在今日头条殷勤体贴的推送中寻找答案，在百度地图的地标中寻找答案，在喜马拉雅的音频课程中寻找答案，在大众点评用户评价中寻找答案，在豆瓣的打分和评论中寻找答案……通向答案的大门和路径越来越多，我们有时候不得不使劲想才想起来用一次搜索框。

当世界从地球村重新回到孤岛，当互联网上有了越来越多的围墙和界桩，当越来越多的数据和信息被锁定在一个个有墙的花园里，以整合全球信息为使命的搜索引擎，也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。与此同时，曾经为世界变平而欢欣鼓舞的那些乐观情绪，正随着新保守主义和新孤立主义的兴起，而随风飘零。

回想起来，我们赋予搜索引擎的那些意义，实在是过于乐观、过于一厢情愿了。当年Google离开中国，那是一件多么严重、多么天崩地裂的事啊，可是实际上，我们高估了搜索引擎的能量，将太多它担负不起的使命不由分说地放在它并不宽厚的肩上。

有人认为，在人工智能的加持之下，搜索引擎的技术和产品都面临持续的重大更新，未来的搜索引擎也许会以不同的形态存在于不同的软硬件产品中。甚至，整个人工智能都是由搜索引擎驱动的。

就算如此，这也早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搜索引擎了。你甚至可以说，今日头条就是个搜索引擎，小米AI音箱也是个搜索引擎，Google Assistant、Amazon Alexa和Siri更是搜索引擎，可是将搜索引擎概念这么泛化有什么意义呢？

让我说得更加确切些：那个让用户输入关键词，然后按照相关性列出搜索结果的搜索引擎，仍然不可或缺，仍然非常赚钱，但是不重要了。就像当年有人说，IT不再重要，因为随着IT变得日常，变得人人可用，它就不再能够转化成竞争优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