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:全媒派(微信ID:qq_qmp)
据环保部通报:12月16日以来,我国中东部地区持续大面积重污染天气 ,预计持续时间超过5天。仅19日,全国就有8个城市空气质量指数小时值“爆表”(AQI达到最高限制500),均分布在京津冀及周边地区。一时间,“雾霾”相关话题热度持续走高。
值得关注的是,这场雾霾在社交媒体话语场掀起了狂欢式的解读,公众在层出不穷的段子中宣泄情绪,以“戏仿”的方式参与讨论,消费公共议题。本期全媒派(qq_qmp)且从语义层面入手,一窥这场舆论喧嚣背后的传播迷因。
段子里看霾
舆论狂欢中的戏仿式副产品
雾霾段子是何时开始流传已无从考证,却几乎在每一次污染指数爆表的时刻,不出所料地牵引出一波全新的创作、传播潮。
从语义角度进行分类,网友们的雾霾段子多围绕“能见度”和“区分度”两大主题,下分吸霾、驱霾、品霾、躲霾等四个层面,同时蔓延到健康、军事、交通、空气状况等相关议题。
图片来自《当代青年雾霾段子语义网络分析与情感可视化研究——基于微博、微信用户》
“能见度”:
难怪大家都爱去北京发展,原来这是一座不看脸的城市。
世界上最远的距离,不是生与死的距离,而是我在北京街头牵着你的手,却看不见你的脸。
“区分度”
有一央视记者街头采访一老大妈:“大妈,您觉得雾霾给您的生活带来了什么影响?”被采访者:“影响的太大了!首先就是你得看清楚,我是你大爷!”
“长得丑,雾霾天抓紧去相亲。”
“驱霾”
刚接到通知,风已到北京六环外,正在办进京证,稍安勿躁。等风来,雾霾开。
“吸霾”
朝阳区群众很兴奋,因为所有人都在吸毒
“躲霾”
厚德载雾,自强不吸。
“品霾”
相比于冀霾的激烈、沪霾的湿热、粤霾的阴冷,我更喜欢京霾的醇厚、真实和具体。黑土的甜腥与秸秆焚烧的碳香充分混合,加上尾气的催化和低气压的衬托,最后再经袅袅硫烟的勾兑,使得它干冽适口,吸入后挂肺、绵长,让品味者肺腑欲焚,欲罢不能。雾是帝都厚,霾是北京纯......
在呈现形式上,雾霾段子已经突破单纯的文字调侃,扩展到歌曲、散文、诗歌乃至图片、表情包、视频等多个维度,多数以“戏仿”的形式进行二次创作。从雾霾版《北京,北京》中的“谁在雾里奔波,谁在雾里哭泣。谁在雾里挣扎,谁在雾里窒息”到《故都的霾》,再到“北京风光,千里阴霾,万里尘飘……空气如此糟糕,引无数美女戴口罩”的《沁园春·霾》,无不在社交媒体上引起层层转发。
传播迷因
社交媒体时代的“段子病毒”
当热点话题有了“段子”载体加持,似乎总是能在传播过程中戳中网民的G点。在围绕雾霾的公共讨论中,“段子们”沿着怎样一条脉络实现病毒传播?而这场狂欢又为我们留下了怎样的思考空间?
病毒基因&传播链条
雾霾段子从内容上看较为轻松易懂,而形式上则多数短小零碎,,这一方面保证了段子的“全民性”,能够最大程度地被各阶层民众所理解,另一方面又契合了社交时代人们碎片化阅读的习惯。“强强联合”,方能使其具备病毒式传播的可能性。
就传播路径而言,这场兴起并繁盛于社交网络的“狂欢”,由网友们自发发起,经网络大V推波助澜,而后因媒体、自媒体意见领袖的跟进而不断发酵。崔永元笑称自己是“雾都孤儿”,于丹鼓励大家“凭自己的精神防护,不让雾霾进到心里”来躲避雾霾,人民日报微博提出“(人民日报新大楼)这是发射了么”的疑问......在“同呼吸,共命运”之下,这场雾霾天里的“段子狂欢”,人人皆是参与者。
借用巴赫金“狂欢化”诗学理论来说,在“雾霾狂欢节”上,先前存在的等级关系和社会地位差别统统暂时取消,人们仿佛为了新型的、纯粹的人际关系而得到了再生;狂欢是全民性的,没有观众,所有人都是演员。生活本身成了表演,而表演则暂时成了生活本身。
网络综艺《暴走大事件》一年前的“吸霾专题”,曾推出“法制节目:霾瘾少年”,视频中频频出现的“戒霾所”、“霾粉”、“吸霾人员”,以戏谑的方式将“霾”与“毒”划上等号。在知乎上,甚至出现了类似“有哪些关于北京雾霾的段子”这样的问题。作为网民主体,年轻人以二次元文化和搞笑文化来创造、传播着一个又一个大开脑洞的“雾霾段子”,以他们的方式表达着复杂的情绪。
大量的UGC在社交媒体上得到疯狂转发,也离不开心理诱因:转发的参与感和仪式感、社群的存在感和归属感、身处帝都在“地缘优势感”下痛并快乐着地开着“京味十足”的玩笑.....在一场对雾霾的调笑中,人们找到了想象中的共同体。
传统话语消解&文化滑稽戏
在后现代语境下,人们不再相信宏伟叙事中那些拯救世界的hero,而是以一种反权威主义的姿态来颠覆、消解正统的思想权力话语。段子的关键技法是反讽与隐喻。英美现代文学新批评学派将反讽定义为“语境对一个陈述语的明显的歪曲”,而这样的颠覆和歪曲往往是通过隐喻的方式实现的,用到妙处便勾勒出钱钟书先生《围城》中的世间百态,用得滥便只是创造些笑笑便抛在脑后的段子罢了。
人们逐渐以娱乐的方式介入到严肃公共事务的讨论中——这样的现象是值得警惕的。看似有内涵的段子实则思想容量有限,它所表达的诉求只停留在表面,并无法提供任何真正具备可操作性和建构性的看法或意见。一旦人们习惯于用段子来表达诉求,用笑声代替思考,力透纸背的严肃声音将会失去存在的空间。
“伪语境”&行动的幻觉
形形色色的雾霾段子,实际上为公众创造出一个“伪语境”,真正值得关注的信息被过滤掉,公众尤其是年轻人的话语风格以及思维逻辑被改变。当批评成为某种“舆论正确”的时候,行动力却被忽视了。
有人说,“雾霾段子是另一种PM2.5,它麻痹了我们的神经,改变了我们的视角”。这样的观点或许过于激烈,但当我们回望过去,明显能发现这场语言抗争的变质。当年雾霾刚成舆论热词时,大家关注的焦点是要弄清成因并且探究治霾之策;如今在雾霾天里,大家感兴趣的却是怎么讲段子更新潮。这场语言的抗争,似乎已经逐渐衍变成一种逃避现实痛苦、缓和焦虑感的捷径。
学者熊培云在《欢度雾霾节》一文中曾说“中国人最担心的是自己讲出来的笑话,配不上这个时代的困难”。网友们通过段子来指摘热点事件,表达情感态度,参与社会讨论,并无可厚非,因为带有某种轻微的越轨色彩的段子可以借助网络的“水波效应”,在多点传播中不断向外辐射,放大民意,引起相关涉事人的担忧和警惕,并倒逼涉事人进行回应与解决。
然而,同样让人隐忧的是公共议题娱乐化可能导致的“情感上的麻木、认知上的漠然和责任上的放弃”。雾霾非朝夕之功,而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中,问题的解决,最终,永远指向行动力。